４
夜烤這天晚間六點，全熱舞社七十個成員在學校附近的橋下集合，四周分散著烤肉用具，總共十四組，分配給七個家。
「來！注意聽這邊！」金泰亨站在前面拿著麥克風說道，「今天的夜烤呢，希望大家能同時多多認識其他家的人！在開始填飽你們的肚子之前……欸欸那邊那位！手放下不要那麼急！我們先來看一點表演吧！」
說完，幾個學長姐跑了出來排好隊形，音樂下，底下一片歡呼。
一首歌後又換了一組人出來，金泰亨、鄭號錫和李恩允都在其中，這下歡呼聲又更大了，也出現更多尖叫聲。
「哥，你怎麼沒有上去表演？」吵雜的喊聲中，田柾國問朴智旻．
「什麼？」朴智旻正專心看著表演，周遭又充滿各種聲音，他一下沒聽清楚。
「你怎麼沒表演？」田柾國俯身靠到朴智旻耳邊又問了一次。
「哦因為我寒假回家沒有來跟著排舞，所以就沒上……」朴智旻轉過頭面向田柾國，卻發現他的臉和自己距離不到十公分。
朴智旻屏住了呼吸，耳邊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心跳聲。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朴智旻盯著田柾國的大眼睛，無法動彈。
太近了，太久了。
田柾國眨了眨眼，滿眼無害。
四秒鐘，五秒鐘。
朴智旻強迫自己轉開頭，吐氣又深深吸了一口。
歡呼聲又回到他耳裡，他抬起頭，表演已經結束了。
「哦懂了。」田柾國說，退回他的位子坐好，嘴角勾著。
「ＯＫ！表演就到這邊，大家開動吧！」金泰亨抓起麥克風說。
「學長幫你們烤吧，以前高中時我可是在烤肉店打過工的哦。」朴智旻回過神來，拿起了夾子說道。
「謝謝學長！」和朴智旻用同一個爐子的學弟妹們說道。
「呀智旻我也要吃！烤給我。」金泰亨兩手撐在朴智旻肩上說。
「金泰亨你是沒手啊，要吃自己烤！」朴智旻晃了晃肩膀，甩掉金泰亨的手。
「小氣！」金泰亨吐了吐舌頭。
「歐巴你要吃我幫你烤。」坐在隔壁的宋世雨朝金泰亨伸出手。
「啊哪捨得讓我們小可愛動手。」金泰亨接過她的手坐到她旁邊，抬手就把她攬進懷裡。
兩人在第一次社課當天就交往了，僅僅一頓飯的時間，金泰亨主動告的白。
「金泰亨你少噁了。」朴智旻翻了個白眼，看著鄭號錫靜靜地在金泰亨身邊坐下。
他想起那天鄭號錫在練習室說的話。
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那麼親密，果然還是很難受的吧？
但說好不會說什麼的，所以他只是回頭生著他的火。
鄭號錫苦笑著，對一個拿著木炭夾的學弟說：「夾子給我吧。」
李恩允看著他這樣，心裡也同樣難受，安靜地坐到朴智旻旁邊。
朴智旻迅速夾起一塊塊木炭圍成圈，在中間塞了幾卷報紙和幾粒火種，接著點燃其中一束報紙，最後蓋上一塊木炭。
「這樣生火最快了。」朴智旻看著逐漸變紅的木炭笑著說。
不到五分鐘，木炭已全部變得通紅，零星的火花逼剝作響。
又等了一會兒，他把手伸到鐵網上方，說：「可以了！我想想……先吃豬肉吧？」他拿起烤肉夾。
「好！」
朴智旻笑了笑，夾起幾片肉放到網子上。
鐵網上的豬肉慢慢溢出油花，滋滋作響，他敲了敲網子，把肉翻面。
他把烤好的肉分送過去，禮貌關係，他把第一片給了李恩允，第二塊直接放進了他身旁田柾國的碗裡。
也給其他兩個學弟妹遞了肉後，他注意到有幾家連火都還沒生起來，於是他起身，把夾子交給田柾國，說：「先烤肉，油花出來後敲幾下網子再翻面。」
接著他走向一群蹲在爐子旁苦惱著的人，說了些什麼，接過木炭夾就幫忙了起來。
田柾國看了一眼，不禁微微一笑，回頭烤起肉來。
朴智旻就這麼在人群中奔波了十多分鐘，等確定各家都已經開始吃了以後才回座位。
坐下時，他的碗裡已經堆滿肉了。
「哥，你肉先熱一下再吃吧。」田柾國說，抹了抹汗。
「啊沒關係，夾子給我吧，我來烤。」朴智旻伸手就要去拿。
但田柾國緊攢著夾子，說：「快吃。」
「好吧……」說完朴智旻夾起碗裡一片肉，放到網子上加熱。
他吃了一口，喊道：「哇柾國，你怎麼連烤肉都這麼厲害啊！」
「是哥教得好。」田柾國笑著說，翻動肉片。
聽到他的稱讚，朴智旻羞得低下頭。
這一低頭他才發現，田柾國的碗乾淨得不合理。
其他人的碗都已是油光一片了，唯獨他的不是如此。
「柾國，你該不會顧著烤肉只吃了我給你的那片吧？」
「喔對啊，想說其他人先吃飽嘛。」
「那怎麼可以！」朴智旻說著夾起一片肉，熱過之後舉到了田柾國嘴邊，「吃。」
田柾國把視線從烤網上移開，看了朴智旻一眼，又看了他舉著的肉，最後目光回到他的雙眼，張開嘴咬住他遞來的肉，很快移開眼神，繼續烤肉。
也不知道為什麼，朴智旻心中有種滿足感，淺淺地笑了。
他低頭迅速吃光了碗裡的肉，從田柾國手裡接回他的工作。
不到一個小時，所有食材都吃光了，各家開始收拾垃圾，收到一半，最旁邊的一家傳出一陣尖叫聲，很快地，叫聲蔓延開來。
「哦？開始啦？」朴智旻笑著說，轉開一瓶水倒在地上。
「什麼開始了？」一個學妹問，表情有些害怕。
「戰爭。」朴智旻簡短地回答。
他又拿了幾塊木炭出來，在地上的水灘裡磨了磨，雙手沾滿炭水直接朝田柾國臉上抹去。
田柾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一旁的李恩允也很快沾了水，抹向方才發問的學妹的手臂。
一時間尖叫聲四起，所有人開始到處逃竄，或是也沾上炭水抹向最近的人。
田柾國很快回過神來，彎身把雙手沾滿水，往朴智旻臉上抹了回去。
朴智旻來不及閃開，瞬間成了黑人。
看著對方一片黑的臉，兩人都大笑起來。
不花多少功夫，全部的人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滿了黑色，無一倖免。
金泰亨走到前方，用麥克風說道：「好，想必大家剛才那樣都熱起來了吧？」
「是！」
「接下來還有更ＨＯＴ的表演時間哦！除了學長姐有準備，任何想上來秀才藝的也歡迎上來！部過在那之前，我們先來拍照留念，然後把東西收拾乾淨！一家一家來前面拍！」
社內另一個美宣是他們的御用攝影師，大大小小的活動都是他負責拍花絮照。
輪到金泰亨的第三家時，他一手摟著宋世雨的腰，一手勾著鄭號錫的脖子，站在正中央，笑得燦爛。
但他身旁的鄭號錫，笑容中帶著那麼點陰鬱。
到了朴智旻的第七家，他站到田柾國的身邊。
「１，２，３！」
喀嚓！
「再來一張哦。」
朴智旻伸手搭上了田柾國的肩把他拉近一些。
只是個很哥們的動作，他習慣性地就做了。
田柾國歪頭看向朴智旻。
喀嚓！
「學弟！」攝影師從相機後抬起頭，「要看鏡頭哦！再一張！」
「對不起！」田柾國回頭看向鏡頭，說話的同時攬住了朴智旻的腰。
這下換朴智旻分心了。
他看向田柾國，他綻開的笑容和自己腰上的溫度讓他頭皮發麻。
怎麼連臉上塗滿炭都這麼可愛……
喀嚓！
「智旻！」攝影師喊他。
「蛤……蛤？」他花了一秒鐘才回過神來。
「看鏡頭！來，最後一張！」
朴智旻冷靜下來，看向鏡頭，拉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喀嚓！
七個家都拍完以後便各自分散回去清理。
他們花了半小時做最後的最後的收尾，並且洗淨身上的炭，時間晚上九點。
最後所有人集中坐在地板上，準備欣賞表演。
朴智旻和田柾國並肩坐在最後一排，抬頭看著前方的人。
「我們總共準備了五支舞，五支跳完以後，歡迎任何想表演的人上來！那麼……表演開始囉！Ｔｕｒｎ ｕｐ！」金泰亨說道。
歡呼四起，田柾國專注看著，但打了個哈欠。
半小時後，五支舞都結束了。
「我們現在會隨機放音樂，想秀的人就上來！沒人敢的話，我們就下去拉人囉！」鄭號錫接過麥克風說。
音樂播出，幾個男生跑上去跳了起來。
一會兒後，宋世雨也拉了幾個女生上去一起尬舞。
氣氛越來越火熱，歡呼聲也越來越大。
朴智旻專心看著，偶爾跟著喊幾聲，拍手叫好。
突然間，一股重量落上了他的肩膀。
他嚇了一跳，轉向重量的來源，看到的是一頭柔順的黑髮。
田柾國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朴智旻看著他，周遭的世界彷彿又安靜了。
音樂的聲音沒了，歡呼聲沒了，鼓掌聲也沒了，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砰，砰，砰，一下一下重重敲在他的心上。
像是被磁鐵吸引了，朴智旻緩緩把手掌蓋到田柾國耳朵上，替他擋去四周的吵雜。
他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敢亂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他只是靜靜地低頭看著，大拇指摩娑著田柾國的髮絲。
這樣僵硬地維持了好久，朴智旻手都痠了，但他還是沒有動，只因為捨不得把那睡著的人吵醒。
但就像他倒在自己肩上那樣突然，田柾國在此時睜開眼，抬起頭，眼睛直直迎向朴智旻一直鎖在他身上的目光。
朴智旻的手還覆在他的耳朵上，因為他轉頭面向自己，手臂變得像是攬在他的肩上。
田柾國剛睡醒，迷濛的眼睛眨了眨。
朴智旻的腦袋清楚明白此刻他應該要馬上退開，但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動也不能動。
他的眼神從田柾國的雙眼，下移到他的嘴唇。
彷彿是為了回應他的注視，田柾國舔了舔唇．
太近了，這樣一低頭就吻得到的距離。
他的眼光又回到田柾國的雙眼，還是一片迷濛。
砰砰，砰砰，砰砰。
太快了，這樣的心跳頻率。
視線重回雙唇，朴智旻吞了口口水。
為什麼不躲開？
這句話他想問田柾國，也想問自己。
最後一次看回雙眼，那雙眼睛不再迷濛，而是清澈且明亮。
他淪陷在那，能清晰看見自己倒影的眼眸。
太久了。
「對不起！」朴智旻低聲喊道，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和手。
周遭的聲音瞬間灌進他的耳裡，世界又恢復了原本的吵鬧，但卻多了那令人心煩又難以忽視的巨大心跳聲。
田柾國退開，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前方傳來的聲音打斷。
「智旻！上來跳吧！」金泰亨的聲音蓋過音樂傳了過來。
朴智旻慌張地起身，看了田柾國一眼。
在那雙大眼睛裡的……是失望？
無論他看到了甚麼，他都沒有停下來問清楚。
他慌了，因為那本不該有的衝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跳完舞的，他的腦袋混亂到了極點。
那些感覺、那些想法、那些衝動，到底都是怎麼一回事？
活動在十點結束了，所有人原地解散。
這次朴智旻沒有去找田柾國，而是收了自己的東西就逃回宿舍。
回到房間，他的室友還醒著，正坐在書桌前滑手機。
他們學校的宿舍是雙人制的，兩張床兩張書桌兩個個人空間。
朴智旻隨手把背包丟在床邊的地板上，因為全身髒所以沒有躺上床。
他站在床邊好一會兒，還在苦惱著。
為什麼……會對他有那些奇怪的感覺？我對其他人，應該是不會這樣的啊……
想到這，他靈機一動，走向他的室友。
他一手撐在書桌，一手抓在椅背上，俯身靠近。
他的室友因為他拍在桌上的手和背後傳來的震力嚇了一跳，手機掉在桌上，抬頭就看到一張過近的臉龐。
「朴智旻……你幹嘛啊？」說著他就要後退。
「安載孝你別動，借我五秒鐘。」朴智旻伸手壓住了他的後腦勺。
「幹嘛啊兩個大男人的……」
「別說話。」
安載孝乖乖閉上了嘴，但仍然不斷試著退開。
朴智旻慢慢靠近，等著看自己會出現什麼反應。
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放開手，往後站了回去。
安載孝鬆了一大口氣，接著馬上抬頭瞪著朴智旻。
「剛剛是怎樣啊？我知道我很帥可是你……」
「抱歉，我在做測試，純粹是實驗性質你就別想太多了。」朴智旻心不在焉地說。
「什麼奇怪的測試要靠我這麼近啊？該死，你害我已讀別人了！」
安載孝罵完很快低頭撈起他的手機回訊息。
「為什麼啊……」朴智旻自言自語著，拿著衣服往浴室走。
熱水淋在頭上，朴智旻閉著眼，腦中混亂不已。
現在已經證明了，我對其他男生都不會有那種感覺，不，不用說是男生了，連女生都不會，就只有對田柾國一個人是這樣……
想到他的名字，朴智旻腦海裡浮現出了剛才他的那雙眼睛和那對唇。
「啊！」他用力抓了抓頭髮，怒吼出聲。
他又一次想起鄭號錫講到金泰亨時的形容。
怎麼會……絲毫不差呢？那種……心動……的感覺，是吧，是心動吧？在他靠近時心跳加速，在他看向我時，我眼中也只看得見他，還有那個……想要觸碰他，想要吻他的衝動，全都一次次證明我是對他心動了。
想到今天那近得可以吻到他的距離，朴智旻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等到他終於洗好澡，躺上床時，他已經徹底想清楚了。
承認吧，朴智旻，你喜歡上田柾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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